小路兩旁的芍藥開得正艷，偶爾有蝴蝶蜜蜂穿梭其間，玄牝站在花前，那樣艷的顏色重玄竟然一時看癡了。她沒想到原來一個人可以把玫紅穿出這樣的韻味，女人的柔美可以將掩蓋住她之前所有的過往，卻無法掩蓋住眼底的哀傷。

“尚賢，能否讓我單獨跟重玄說幾句話？”

玫紅色女子低著頭，心裏的恐懼竟然連帶著聲線也變了，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兒是否得體，只是一味的想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可以跟自己說話的機會。這是她第一次這麽真切的看著自己的樣子，只是一眼便不敢再擡頭，她怕她望過去時眼前的人已經不在。

過尚賢盯著重玄看了許久，卻未見她有任何走過去的意思。一個能於朝堂之上昂首挺胸的女人，此刻眼睛已經哭得通紅，臉上的笑意還未褪盡便僵在那兒。

“我與你有什麽好說的？你是在怪我搶了你的男人，還是想跟我說像我這般不知廉恥的女人不配再繼續立足於朝堂之上？不管你說什麽都是我不喜歡聽的，又何必去聽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該來自討沒趣，是時候離開了。”

重玄睫毛上的淚珠在陽光下閃著光，整個人也變得有些不同，讓人有些摸不清她今天到底是喝多了，還是故意而為。她就像一個被人藏在外宅的小妾被原配抓了現行一般，那種感覺讓她心裏瞬間有些反感，說話的語氣也有了挑釁的意味。

淵兮好不容易擠到重玄跟前，玄牝看著如此擔心重玄的淵兮竟然有些失落。曾幾何時那個她擔心的人是自己，不過半年多的時間自己竟然也有這麽一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東西被她人占有，而自己卻沒有一絲怨恨。

“小岱小心！”

重玄身後突然傳來一位老婦人的聲音，還未等重玄反應過來，那位老婦人擋在了她的身前，胸前已是一片血紅。

“祖母！”

待重玄看清面前的人時，不顧一切的跑過去抱住了即將倒下的孟老太太，孟老太太打算回頭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去轉動脖子，看著抱著她的人嘴角微微勾起。那抹笑像是一把尖刀慢慢沒入心臟，讓她無法呼吸，還未來得及幹掉的淚珠被沖落在孟老太太的臉頰。

“祖母！”

“小岱……放了小岱……”

孟老太太伸出手摸著重玄的臉，手上沾染的血跡在重玄的臉上一劃而過留下一個好看的弧度。重玄使勁兒點著頭，可是懷裏的人卻失去了意識。湛兮穿過人群來到跟前，抓過孟老太太的手腕把著脈，臉上不禁凝重起來。

“湛兮，求求你，救救祖母，她不能死！”

“姑娘請節哀，雖然老太太現在只是昏迷，可是心臟被刺穿，湛兮實在無能為力。姑娘還是好好陪老太太走完最後一程吧，也許過不了今晚……”

重玄一把推開湛兮，將孟老太太緊緊摟在懷裏，她不求別的只想讓她活著，就算她曾為了所謂救活小岱而對自己另有所圖，就算她之前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對她不利的事，這一切她都可以原諒她，只要她醒過來。

“姑娘，還是送老太太回孟府吧，這裏畢竟是過府。”

淵兮蹲下身，在重玄身邊輕聲說著。重玄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恢覆了之前的冷靜，完全不像是一個酒醉之人。

“淵兮，湛兮我還有事要做，祖母就麻煩你跟瑤光好好送回府裏，讓人熬著參湯餵著。如果我還能回去，希望能看到一個能聽見我說話的祖母，我相信你能做到。”

“姑娘，我還是留下來吧，讓湛兮跟瑤光回去，你在這兒我不太放心。”

重玄搖了搖頭，將祖母交給湛兮往前推了一把，站起身來看著手裏握著寒霜劍的小岱。眾人見她慢慢走過去紛紛讓開一條路，紅了雙眼的重玄看著過尚賢將小岱護在身後，走到過尚賢跟前便停下了腳步。

“哪怕她只是行屍，你還要護著她是嗎？”

聽到行屍二字剛剛散開的人群如今已如被秋風一掃而過一般跑得一幹二凈，只留下過太師跟太師夫人哆哆嗦嗦地站在不遠處。一想起自己剛才捏的竟然是行屍，過老夫人不禁有些後怕。

“丞相，她是我的妻子，哪怕

是行屍也是我過府的三少夫人。我知道孟老太太的事讓你很憤怒，可是那也是她的祖母，她的本意不是殺孟老太太。”

玄牝拽住了重玄打算扇過去的手，將重玄的雙手緊緊抓住，怕自己稍微一放松那雙手便會沾染鮮血。

“重玄，你可認得我？我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你要是有氣可以拿我出氣，當初我能送你一個名字倆丫頭，如今這條命也可以還給你，只是不要傷害尚賢。他是我的夫君，是我以後的天，他要是受了傷害我也不會好過。他喜歡的小岱，哪怕在他心裏趕不走換不掉，我也認了。”

當初送她名字跟丫頭，這話別人興許不懂重玄卻明白過來，手上原本掙紮著的力氣小了許多。原來眼前的這個女子愛過尚賢勝過自己，自始至終都是，她的胸襟她望塵莫及。

“十三，今天我輸給了你，心服口服。小岱……小岱……我可以讓她活著……”

十三是重玄的乳名，之前收到南國的信件不禁對這個名字頗有感覺，十三，十三，聽上去就像是失散一般，一如她現在這般光景。過尚賢擡起的胳膊垂了下來，轉過身去將穿著大紅喜服的女子手裏的劍慢慢拿了過來，緊緊握住她那雙冰涼的手，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哭出了聲音。孟小岱被過尚賢一把拽到懷裏，被他那雙大手捂住頭，只是眨了眨眼，依舊面無表情的歪著頭看著重玄跟玄牝。

此刻的過尚賢已經顧及不到其他人，眼裏心裏只有面前的小岱，他失而覆得的小岱。角落裏一位戴著面紗的女子看了看院子裏的幾個人，皺了皺眉，趁墨生不註意一手劈在她的脖頸處，將癱軟在地的墨生悄無聲息地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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